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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母亲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,出生在徐汇区零陵路上的张家宅。她在家排行最小,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。外公外婆过世得早,母亲从小在她大哥家长大。因为1米70左右的高挑身材,宅上的人都管她叫“长脚”。
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。在龙华公社天钥大队务农时担任过生产队长,后征地进入上海市建筑科学研究院工作,直至退休。务农时一天劳作下来,往往精疲力尽。晚饭后,她最喜欢与人“茄山河”(上海方言中“闲聊”的意思)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没有电视机,更没有手机,沟通信息基本靠面对面交流。母亲出去“茄山河”,可从我家住的唐家宅17号一直聊到7号。那时邻居们都开着门吃晚饭,母亲串东家、走西家,不亦乐乎,既释放工作压力,又能联络邻里感情,所以她人缘很好,有事都能叫得应。
母亲不爱做家务事,但家里遇到大事、麻烦事、棘手事,都靠她出面处理。上世纪50年代初,我家在斜土路谨记路(现为宛平南路)有一套二层楼住宅,出租给一个白俄。这外国租客长期拖欠房租,还赖着不走。母亲多次催讨未果,后来想了个办法,干脆把房子卖了,彻底了断此事。
母亲对子女要求很严。尽管她没多少文化,但推崇知识,希望孩子们好好读书。我有一次放学和同学玩“官兵捉强盗”游戏,忘记回家做晚饭、写作业。正轮到我面朝墙壁扮演官兵,突然腿上火辣辣疼。回头一看,母亲拿着一根细竹竿,瞪大双眼,凶巴巴地朝我吼。我立刻撒腿往家跑。这顿打让我长了记性,再不敢因为贪玩耽误正事。
母亲对孩子还是很爱的。上世纪60年代初,物资短缺,副食品、日用品全部凭票供应。我和弟弟妹妹都在长身体的时候,饭量都很大。母亲冒着风险从贩子手中买来红薯和芋艿,让我们能填饱肚子不挨饿。为了给我们补充营养,她还与父亲商量,拿出部分积蓄去高价买鸡蛋、高级糖果等计划外的食品。母亲自己从不舍得吃一口,她说,宁愿大人挨点饿也不能苦孩子。
1977年10月国家恢复高考后,我立刻报名参加。1978年春节返沪探亲时收到农场电报,得知考上大学,我却喜忧参半。喜的是从小就想上大学的梦想可以实现;忧的是探亲结束后我去学校全日制读书,妻子要回农场工作,才一岁半的女儿无人照管。我一筹莫展时,母亲伸出援手,让我们把女儿留在上海由她来带。母亲当时还未退休,边工作边照顾一岁多的孙女,困难可想而知。记得我们夫妻回黑龙江那天,因为怕女儿哭闹,只能吃过午饭把她哄睡后偷偷离开。母亲后来信叙述,我女儿一觉醒来找不着父母,觉得周围全是陌生人,搂住奶奶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哭喊:“爸爸咿!爸爸咿!”嗓子都喊哑了。母亲把孙女紧紧搂在怀里,一边哄一边流泪。此后4年,女儿便跟着我母亲生活。孩子体质弱,经常感冒发烧,4年里,女儿看病的次数不计其数,发票有好厚一沓。母亲开玩笑说,等你大学毕业,这些发票找你报销。我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后,才将女儿接回自己身边。
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劳动者,和千千万万平凡的母亲一样,吃苦耐劳、勤奋朴实,热爱家庭、爱护子女。在我的眼中,母亲永远是一段值得洒泪感怀的岁月,是一篇总也读不完的美好故事。(唐德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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